周志兴：我们能读懂日本人吗?

　　札幌的秋天是美丽的。

　　虽然我第一次来到札幌，虽然我知道，这里是以冰雪旅游闻名的，因为很多朋友冬季是扛着雪具到这里滑雪的。但是，当我知道这次要到札幌，我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这样一幅画面：各色油画颜料像从天而降，洒在树林里，被染成绿色、红色、黄色、浅红、浅黄、深绿的大大小小的树，参差地摆出各种造型，而蓝天白云，成了背景。

　　我下了飞机，大巴车驶在路上时，路边果然是这样的景色。

　　原来，它早就驻进了我的心里。

札幌秋色

　　我拍了几张照片发了微信，马上一个跟帖上来，说，像是油画。

　　我最近在学画油画，我知道，要是想在画布上表现这样的千姿百态，是不可能的。

　　由景色想到了日本人。

　　札幌的秋天是由各种颜色组成的，五颜六色和光怪陆离正是大自然的造化。日本人也是多彩的有时甚至是充满矛盾的。

　　要读懂日本人，是要下功夫的。因为在日本人身上，似乎有很多未知数。而读懂日本人又非常重要，因为中日之间一衣带水，中日之间在政治、经济、文化等各方面都有很多交集，历史上颇多恩怨，这种恩怨常常会遮蔽我们的眼睛，造成误读。

　　误读的结果，就是只记住仇恨，忘记了合作和发展，抱怨、猜疑、警惕始终盘桓在日本人和中国人之间。身边总是站着一个因为可疑而需要攥着拳头冷眼相向的人，总不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

　　读人也像读书。一本书我们捧在手里，一目十行也需要，那是快速读轮廓;逐字逐句也更需要，那是认真读细节。真的读懂一本书，特别是复杂一点的书，一定需要逐字逐句的读，读懂精髓。

　　日本人也是一本书，往往我们一目十行的读，自以为读懂了，其实差得远。

　　正因为如此，笹川日中友好基金和共识传媒才连续共同组织“中国有识者”访日交流，目的就是真正读懂日本和日本人。关于日文的“有识者”这个词，我们在车上还探讨了一下，究竟对应汉语的哪个词?是知识分子?或是贤达?还是干脆就是学者?似乎都不准确。也许原封拿来用更简单些，反正汉语词汇很多都是来自日本的。

　　早晨出发，从东京坐飞机到札幌千岁机场。这是我第一次乘坐日本的国内航班。到了机场，想当然地要拿出护照来。没想到，陪同我们的笹川日中友好基金的胡一平说，不用护照，像坐公共汽车一样，有票就行。果然，根本不用看护照。胡一平告诉我们，安检也没那么严格，可以带水进去，吸烟者也可以带一个打火机。像我们受惯了严格要求的人这么一放松，还真有点不适应。

　　安检时，只要把电脑从行李中拿出来就行，什么照相机、充电宝都不必往外拿。想起国内过安检时，安检人员把充电宝拿出来翻来覆去地看的样子，真不知道究竟是谁不对。

　　到了札幌住酒店的时候，我又要拿出护照，胡一平仍然说，不用。我想，只有一种解释，就是日本的管理出发点是对人的极大信任。

　　但是，在我印象里，日本是一个岛国，又是一个自然灾害频仍的国家，上世纪刚刚经历了一场战争的惨败，原子弹“小男孩”在他们心里有着挥之不去的阴影。所以，日本人心中深深埋着危机意识和风险意识。从他们到处有神社和庙宇，常常祈祷和祭祀就可以看出他们心中的不安。但是，在飞机安检的过程中，又显示出放心大胆，显示出他们的信心，这是一种矛盾的状态。

　　晚上到北海道大学和学生交流，到早了，在一楼大堂休息，做的长条板凳的凳面是弧形的，坐起来有点不自在。萧功秦教授分析说，这也许就是日本人的危机意识的表现，坐在这里也不能忘了风险。我也认为有道理。但问了学校的老师，才知道，这不过是艺术性的表现而已。但是，我们能够从一个板凳联想到日本人的危机意识，也说明我们认为日本人应当是这样想的，也许，还说明我们自以为读懂日本人，实际上大谬不然。

　　日本人很细致，把很多问题都会想的很周到。比如一个饭团，日本人常常在时间紧张时，用一个饭团充饥，是再简单不过的吃食。但是，饭团大都是三角形的，用海苔和塑料纸包着，在三个角上分别印上了“1、2、3”和如何拆开包装的介绍。再比如抽水马桶，当如厕者坐下去的时候，马桶会先流出一些水来，发出哗哗的声响，其实这是为了掩盖小便时发出的声响，减少如厕者的尴尬。

　　这两个例子，从进到出，想的不可谓不周到。

　　但是，又有很多事情，明明不难想到也不难做到的，他们却没有做。例如中国游客现在越来越多，据说今年会达到破纪录的五百万人，但是，中文的说明和引导文字很少，造成了中国游客的很多不便。再例如，日本的电源插口和中国的不太一样，但是，在酒店客房里，就是不会准备一个电源转换插头，举手之劳却不做。

　　札幌的秋天是美丽的。

　　虽然我第一次来到札幌，虽然我知道，这里是以冰雪旅游闻名的，因为很多朋友冬季是扛着雪具到这里滑雪的。但是，当我知道这次要到札幌，我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这样一幅画面：各色油画颜料像从天而降，洒在树林里，被染成绿色、红色、黄色、浅红、浅黄、深绿的大大小小的树，参差地摆出各种造型，而蓝天白云，成了背景。

　　我下了飞机，大巴车驶在路上时，路边果然是这样的景色。

　　原来，它早就驻进了我的心里。

札幌秋色

　　我拍了几张照片发了微信，马上一个跟帖上来，说，像是油画。

　　我最近在学画油画，我知道，要是想在画布上表现这样的千姿百态，是不可能的。

　　由景色想到了日本人。

　　札幌的秋天是由各种颜色组成的，五颜六色和光怪陆离正是大自然的造化。日本人也是多彩的有时甚至是充满矛盾的。

　　要读懂日本人，是要下功夫的。因为在日本人身上，似乎有很多未知数。而读懂日本人又非常重要，因为中日之间一衣带水，中日之间在政治、经济、文化等各方面都有很多交集，历史上颇多恩怨，这种恩怨常常会遮蔽我们的眼睛，造成误读。

　　误读的结果，就是只记住仇恨，忘记了合作和发展，抱怨、猜疑、警惕始终盘桓在日本人和中国人之间。身边总是站着一个因为可疑而需要攥着拳头冷眼相向的人，总不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

　　读人也像读书。一本书我们捧在手里，一目十行也需要，那是快速读轮廓;逐字逐句也更需要，那是认真读细节。真的读懂一本书，特别是复杂一点的书，一定需要逐字逐句的读，读懂精髓。

　　日本人也是一本书，往往我们一目十行的读，自以为读懂了，其实差得远。

　　正因为如此，笹川日中友好基金和共识传媒才连续共同组织“中国有识者”访日交流，目的就是真正读懂日本和日本人。关于日文的“有识者”这个词，我们在车上还探讨了一下，究竟对应汉语的哪个词?是知识分子?或是贤达?还是干脆就是学者?似乎都不准确。也许原封拿来用更简单些，反正汉语词汇很多都是来自日本的。

　　早晨出发，从东京坐飞机到札幌千岁机场。这是我第一次乘坐日本的国内航班。到了机场，想当然地要拿出护照来。没想到，陪同我们的笹川日中友好基金的胡一平说，不用护照，像坐公共汽车一样，有票就行。果然，根本不用看护照。胡一平告诉我们，安检也没那么严格，可以带水进去，吸烟者也可以带一个打火机。像我们受惯了严格要求的人这么一放松，还真有点不适应。

　　安检时，只要把电脑从行李中拿出来就行，什么照相机、充电宝都不必往外拿。想起国内过安检时，安检人员把充电宝拿出来翻来覆去地看的样子，真不知道究竟是谁不对。

　　到了札幌住酒店的时候，我又要拿出护照，胡一平仍然说，不用。我想，只有一种解释，就是日本的管理出发点是对人的极大信任。

　　但是，在我印象里，日本是一个岛国，又是一个自然灾害频仍的国家，上世纪刚刚经历了一场战争的惨败，原子弹“小男孩”在他们心里有着挥之不去的阴影。所以，日本人心中深深埋着危机意识和风险意识。从他们到处有神社和庙宇，常常祈祷和祭祀就可以看出他们心中的不安。但是，在飞机安检的过程中，又显示出放心大胆，显示出他们的信心，这是一种矛盾的状态。

　　晚上到北海道大学和学生交流，到早了，在一楼大堂休息，做的长条板凳的凳面是弧形的，坐起来有点不自在。萧功秦教授分析说，这也许就是日本人的危机意识的表现，坐在这里也不能忘了风险。我也认为有道理。但问了学校的老师，才知道，这不过是艺术性的表现而已。但是，我们能够从一个板凳联想到日本人的危机意识，也说明我们认为日本人应当是这样想的，也许，还说明我们自以为读懂日本人，实际上大谬不然。

　　日本人很细致，把很多问题都会想的很周到。比如一个饭团，日本人常常在时间紧张时，用一个饭团充饥，是再简单不过的吃食。但是，饭团大都是三角形的，用海苔和塑料纸包着，在三个角上分别印上了“1、2、3”和如何拆开包装的介绍。再比如抽水马桶，当如厕者坐下去的时候，马桶会先流出一些水来，发出哗哗的声响，其实这是为了掩盖小便时发出的声响，减少如厕者的尴尬。

　　这两个例子，从进到出，想的不可谓不周到。

　　但是，又有很多事情，明明不难想到也不难做到的，他们却没有做。例如中国游客现在越来越多，据说今年会达到破纪录的五百万人，但是，中文的说明和引导文字很少，造成了中国游客的很多不便。再例如，日本的电源插口和中国的不太一样，但是，在酒店客房里，就是不会准备一个电源转换插头，举手之劳却不做。

　　非常细致周到和简单易行的事情也不去做，也是一对矛盾。

　　我们读不懂。也许，这种表面的现象掩盖了日本人的更深层的缺点，就是有点民族自大，对外来者的需求不屑一顾?或是因为一定的民族自卑而产生的表象?

　　说这个话题，是我引起的。因为我在日本看到的日本人的优点非常多，但是，一个民族和一个人一样，不会只有优点没有缺点的。于是，晚上和北海道大学的师生交流后，我们在一家名叫“大众”的居酒屋喝酒时，我把这个问题抛出来，也说了我白天的疑惑，希望得到答案。

　　在场的日本人和生活在这里的中国人都有点犯难。是啊，日本人的缺点是什么呢?有人说，我们拼命想。我说，拼命想本身，就成了赞扬。我提示说，比如，在北海道大学当老师的中国人，你们会不会受到日本人的歧视呢?他们都摇头。胡一平插话说：我在笹川基金很受信任，项目我负责，那么大的预算我掌握。我有时候想，要是在中国，一个日本人会受到这样的信任吗?

　　这似乎又是在说优点。

　　其实，日本人的缺点也很明显，只不过一时找不到具体事例。有位学者用六个字来概括：眼光浅，心眼小。也许有些刻薄，但是，在座的日本人也承认。就我看到的来说，大多数的日本人是不够开放的，他们会把自己紧紧包裹起来，尽量不让别人看到自己的心。另外，因为心胸不够宽，所以，容易固执己见，因为怕丢了面子。

　　用一句类似绕口令的话来总结，是这样的，日本人的优点，同时也是缺点。例如，日本人内敛，但是，过了，就是保守，就是不够开放。例如家传的一些小店，像一家小面馆，他们会兢兢业业地把祖先留下来的产业做好，但是，很少有发展壮大的愿望。说优点，这是扎扎实实，不好高骛远;说缺点，就是眼光不够长远。

　　再拿日本人和中国人比较，似乎也是绕口令：中国人的缺点也许就是日本人的优点，中国人的优点也许就是日本人的缺点。

　　具体解释是这样说，例如中国人不分场合大声喧哗，这是缺点。而日本人在公共场所都是尽量压低声音的。中国人相对敢说，能够表达自己的观点，这是优点。而日本人一般情况下，不会轻易亮出自己的观点来。

　　如此矛盾的、内敛的、不愿意表现自己好恶的日本人，能够轻易被我们读懂吗?

　　一个字，难!

　　把这个“难”字仅仅不分青红皂白地扣在日本人头上，也不公平。很多时候，我们读不懂一本书，不只是因为这本书深奥难懂，还因为读者的能力不够。这个能力，既是说学识，也是说态度，例如，是不是有读懂的愿望?有没有耐心?

　　读人也一样。

　　所以，当我们说，读不懂日本人时，也要问问自己，努力了吗?坚持了吗?有理解能力吗?

　　居酒屋喝完酒，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走出酒店，札幌的大街上已经清静了许多，仔细端详夜色中的这座城市，感觉像日本人一样，是内敛的。楼房都是中规中矩的，大都方方正正，没有奇形怪状，也没见大金大银的玻璃幕墙，更不见到处的霓虹灯闪耀。

　　其实东京也是如此。

　　我又想起札幌这个名字的由来：札幌市位于北海道石狩平原西南部，是日本人口过百万的都会区中最北方的一个也是日本第五大城市。由于日本是个岛国，主要城市大都临海，札幌是少见的内陆大城，是内陆城市中人口最多的一个。“札幌”一名来源于阿伊努语，意为“大河川”。

　　要是大河川能够冲开日本人包裹自己外壳，可能我们读懂他们就会容易一些了。

　　札幌的秋天，夜间已经有点冷了。一阵凉风吹来，我打了一个寒颤，脑子也清醒了许多，猛地想到，嗨!我这个感慨还是片面的，因为只是强调了书，而忽视了读者自己。

　　写于2015年10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