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内瑞拉反对派的悲剧：无法打破马杜罗操纵的选举游戏

　　2015年12月，委内瑞拉反对派民主团结联盟(俗称MUD)席卷了国民议会三分之二的席位，获得了压倒性的胜利。此后，委内瑞拉国内对总统尼古拉斯·马杜罗(查韦斯的政治继承人)的正面评价很少达到30%。根据委内瑞拉三所大学针对国民生活条件进行的年度调查，这个国家超过81%的人口正陷入贫困，而在2014年，这个数字还是48%。现在营养不良和饥饿折磨着委内瑞拉，政府拖欠国际债务更使它陷入了通货膨胀的恶性螺旋。

　　在这种情况下，人们很容易预期，在2018年即将举行的总统选举中，反对派民主团结联盟会轻松胜出，因为选民会用选票惩罚导致委内瑞拉走入歧途的现任政府。然而，情况却并非如此。马杜罗领导的社会党在该国2017年的州长竞选中大幅度获胜，赢得了23位州长中的18位，现在马杜罗连任总统的趋势非常明显。

　　为什么会这样，何以委内瑞拉的反对派无法利用大量民众对政府不满，展示自己的能力来赢得选举?经过多年的艰苦奋斗，委内瑞拉的反对派终于走到了一起，结成同盟，想要赢得选举，但他们面临的悲剧是，胜选的唯一可能只有让马杜罗改变了他的游戏规则。

　　2017年的制宪会议选举之后，长期作为该国电子投票系统的提供商Smartmatic证实了政府存在操纵选举乃至彻底欺诈的行为。现在，马杜罗的总统野心，对国家前途的不同看法，以及政府的应对措施，再次使反对派四分五裂。其结果是，尽管现政府需要对委内瑞拉的崩溃负责，但反对派民主团结联盟在选民中却几乎没有什么影响。

2017年5月，委内瑞拉反对派走上街头，抗议马杜罗推动制宪大会的进程

　　当投票无关紧要

　　反对派民主团结联盟相当弱势，因为它还不是一个能够获胜的竞选机器。联盟缺乏基本的沟通以及意识形态亲和力，几乎没有共同的政策共识能把的这些反对党凝聚在一起。它的存在是由于委内瑞拉的选举规则存在着一种激励机制，使反对者可以以集体形式在每一职位上选出一名候选人，以获得胜选的机会。否则，政府的单一候选人将击败有分歧的反对派。

　　为了获取全国性的选票，反对派领导人不得不在他们约束各自的政治野心，检查他们的政治纲领，适当妥协，以便能够包罗从新自由主义到社会主义的政治主张。来自美国、欧盟和促进民主的非政府组织的国际顾问和支持者也一贯支持他们的这一策略。反对派民主团结联盟想要集中力量来赢得选票上，这是可以理解的。在2013年的总统选举中，他们几乎接近成功，并在2015年的议会选举中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但事实证明，赢得这些选举胜利并不十分重要。马杜罗和他的盟友担心的是，如果委内瑞拉出现政权更迭，他们就可能因为参与了大规模的腐败，或者与国际毒品走私有关和侵犯人权的罪行而被追究责任。这是许多可能具有国际性的罪行，这样的究责也有先例，比如2017年12月，美国曼哈顿的联邦法院判决，受到走私可卡因指控的委内瑞拉第一夫人的两名侄子有罪。

　　统治精英阶层的成员担心如果他们失去权力，就将被引渡到美国。因此，他们故意采取一些策略，防止政变或不利选举结果的出现，包括将亲政府的法官安排在最高法院，将军方、警察和乃至石油行业政治化加以控制。事实上，在2017年，为了以确保军方的忠诚度，马杜罗把占该国出口收入的95%的石油工业的控制权交给了他们，他还任命了一个以前没有经验的军事将领国民卫队少将克维多出任委内瑞拉国营石油公司(PdVSA)的总裁，这位少将还兼任能源部长。

　　当反对派意识到它不能再通过选举带来变革时，它就开始分崩离析。从2017年4月开始，一些反对派领导人转向了一种非暴力反抗的策略，他们一度领导支持者上街抗议，有时人数多达数十万。

　　截至2017年夏末，委内瑞拉残暴的安全部队已经杀害了至少120名抗议者，并逮捕了数千人。尽管以拉丁美洲的标准来看，这次的非暴力反抗运动的规模是前所未有的，但还是失败了。并不是所有的反对派领导人都支持这一策略，因为它的实施，需要最终能够瓦解军队和警察的意志镇压，但这并没有发生。

委内瑞拉总统马杜罗

　　马杜罗的反击

　　然而，这不仅仅是一个关于反对派力量不足的故事。反对派民主团结联盟及它的国际支持者都低估了马杜罗政府的韧性和政治诡计。

　　在2015年的议会选举之后，这个政府巧妙地削弱了反对派。马杜罗首先否决了反对派控制的国民议会通过的所有立法，然后命令所有的国家机构忽视立法监督，再利用最高法院宣布国会的行动违宪，并最终建立了一个平行的立法机构——由政府控制的国民议会。

　　2017年，政府违反了宪法召开了大会，还修改了选举规则，授予每个市一名代表和每个州两名代表，从而产生了一个极不公平的立法机关，因为这样，一个拥有10000人的城镇和一个超过10万人口的城市可能拥有相同数量的代表，理论上为支持马杜罗的农村地区提供了决定性的优势。反对派随后抵制了全国制宪议会选举，认为这是非法的，认为这将导致一个100%支持马杜罗机构的出现。在已党派化了的最高法院和由政府控制的国民议会的支持下，马杜罗取消了行政部门的制衡。

　　2015年12月，委内瑞拉反对派民主团结联盟(俗称MUD)席卷了国民议会三分之二的席位，获得了压倒性的胜利。此后，委内瑞拉国内对总统尼古拉斯·马杜罗(查韦斯的政治继承人)的正面评价很少达到30%。根据委内瑞拉三所大学针对国民生活条件进行的年度调查，这个国家超过81%的人口正陷入贫困，而在2014年，这个数字还是48%。现在营养不良和饥饿折磨着委内瑞拉，政府拖欠国际债务更使它陷入了通货膨胀的恶性螺旋。

　　在这种情况下，人们很容易预期，在2018年即将举行的总统选举中，反对派民主团结联盟会轻松胜出，因为选民会用选票惩罚导致委内瑞拉走入歧途的现任政府。然而，情况却并非如此。马杜罗领导的社会党在该国2017年的州长竞选中大幅度获胜，赢得了23位州长中的18位，现在马杜罗连任总统的趋势非常明显。

　　为什么会这样，何以委内瑞拉的反对派无法利用大量民众对政府不满，展示自己的能力来赢得选举?经过多年的艰苦奋斗，委内瑞拉的反对派终于走到了一起，结成同盟，想要赢得选举，但他们面临的悲剧是，胜选的唯一可能只有让马杜罗改变了他的游戏规则。

　　2017年的制宪会议选举之后，长期作为该国电子投票系统的提供商Smartmatic证实了政府存在操纵选举乃至彻底欺诈的行为。现在，马杜罗的总统野心，对国家前途的不同看法，以及政府的应对措施，再次使反对派四分五裂。其结果是，尽管现政府需要对委内瑞拉的崩溃负责，但反对派民主团结联盟在选民中却几乎没有什么影响。

2017年5月，委内瑞拉反对派走上街头，抗议马杜罗推动制宪大会的进程

　　当投票无关紧要

　　反对派民主团结联盟相当弱势，因为它还不是一个能够获胜的竞选机器。联盟缺乏基本的沟通以及意识形态亲和力，几乎没有共同的政策共识能把的这些反对党凝聚在一起。它的存在是由于委内瑞拉的选举规则存在着一种激励机制，使反对者可以以集体形式在每一职位上选出一名候选人，以获得胜选的机会。否则，政府的单一候选人将击败有分歧的反对派。

　　为了获取全国性的选票，反对派领导人不得不在他们约束各自的政治野心，检查他们的政治纲领，适当妥协，以便能够包罗从新自由主义到社会主义的政治主张。来自美国、欧盟和促进民主的非政府组织的国际顾问和支持者也一贯支持他们的这一策略。反对派民主团结联盟想要集中力量来赢得选票上，这是可以理解的。在2013年的总统选举中，他们几乎接近成功，并在2015年的议会选举中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但事实证明，赢得这些选举胜利并不十分重要。马杜罗和他的盟友担心的是，如果委内瑞拉出现政权更迭，他们就可能因为参与了大规模的腐败，或者与国际毒品走私有关和侵犯人权的罪行而被追究责任。这是许多可能具有国际性的罪行，这样的究责也有先例，比如2017年12月，美国曼哈顿的联邦法院判决，受到走私可卡因指控的委内瑞拉第一夫人的两名侄子有罪。

　　统治精英阶层的成员担心如果他们失去权力，就将被引渡到美国。因此，他们故意采取一些策略，防止政变或不利选举结果的出现，包括将亲政府的法官安排在最高法院，将军方、警察和乃至石油行业政治化加以控制。事实上，在2017年，为了以确保军方的忠诚度，马杜罗把占该国出口收入的95%的石油工业的控制权交给了他们，他还任命了一个以前没有经验的军事将领国民卫队少将克维多出任委内瑞拉国营石油公司(PdVSA)的总裁，这位少将还兼任能源部长。

　　当反对派意识到它不能再通过选举带来变革时，它就开始分崩离析。从2017年4月开始，一些反对派领导人转向了一种非暴力反抗的策略，他们一度领导支持者上街抗议，有时人数多达数十万。

　　截至2017年夏末，委内瑞拉残暴的安全部队已经杀害了至少120名抗议者，并逮捕了数千人。尽管以拉丁美洲的标准来看，这次的非暴力反抗运动的规模是前所未有的，但还是失败了。并不是所有的反对派领导人都支持这一策略，因为它的实施，需要最终能够瓦解军队和警察的意志镇压，但这并没有发生。

委内瑞拉总统马杜罗

　　马杜罗的反击

　　然而，这不仅仅是一个关于反对派力量不足的故事。反对派民主团结联盟及它的国际支持者都低估了马杜罗政府的韧性和政治诡计。

　　在2015年的议会选举之后，这个政府巧妙地削弱了反对派。马杜罗首先否决了反对派控制的国民议会通过的所有立法，然后命令所有的国家机构忽视立法监督，再利用最高法院宣布国会的行动违宪，并最终建立了一个平行的立法机构——由政府控制的国民议会。

　　2017年，政府违反了宪法召开了大会，还修改了选举规则，授予每个市一名代表和每个州两名代表，从而产生了一个极不公平的立法机关，因为这样，一个拥有10000人的城镇和一个超过10万人口的城市可能拥有相同数量的代表，理论上为支持马杜罗的农村地区提供了决定性的优势。反对派随后抵制了全国制宪议会选举，认为这是非法的，认为这将导致一个100%支持马杜罗机构的出现。在已党派化了的最高法院和由政府控制的国民议会的支持下，马杜罗取消了行政部门的制衡。

　　作为回应，组成反对派民主联盟的各方的政治领导人现在正朝着不同的方向努力。在2017年选举中，来自反对党联盟中民主行动党的4名当选州长在由政府控制的国民制宪大会宣誓就职，而来自联盟正义第一党的苏利亚州当选州长拒绝在制宪大会宣誓。

　　其他，如国民议会主席胡里奥·博尔赫斯(Julio Borges)，在多米尼加共和国的国际担保人支持下，要求与马杜罗政府进行重新对话，尽管反对派的力量极其微弱来扮演这样的角色。一些人呼吁委内瑞拉的邻国和国际社会进一步实施制裁，甚至谋求“狗哨”政治以推进更强硬的行动。

　　主要的反对派领导人也在关注即将到来的总统选举，而政府正在努力实现它的野心，它关押了受选民特别欢迎的反对者，其中最著名的是莱奥波尔多•洛佩兹(Leopoldo Lopez)，并禁止其他人任职，同时还保留了允许一些人参与竞争的前景。马杜罗希望将反对派民主联合同盟变成作为民主形象工程的“波坦金村”一样，对他毫无威胁，并且给他掌握大权披上合法性外衣。

　　一个更有效的反对派?

　　除了马杜罗政权的独裁性质，反对派民主团结联盟的脆弱性已经使它错失了促进委内瑞拉所希望创造的积极愿景的机会。

　　例如，在2015年控制了国民议会之后，反对派民主团结联盟本可能利用其立法权力去推动石油部门、军队和福利改革。通过立法是昂贵的，需要花费政治资本，这也使它成为一种特别可靠的方式，可以告诉选民和政府的温和派，他们将带领委内瑞拉过渡到一个更民主的政权。不过，寻求立法对于以选举为重点的联盟来说可能太过分了。

　　相反，随着国家进入恶性通货膨胀时期，石油产量急剧下降，贫困和饥饿正在加剧，反对派已经变得越来越无关紧要。面对马杜罗政权不愿意接受援助或建议的情况，国际社会也发现自己几乎没有可靠的政策手段。令人悲哀的现实是，马杜罗自2013年当选以来，对权力的掌握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紧。

走上街头抗议的委内瑞拉民众

　　委内瑞拉的悲剧在于，就像反对派走到现在十分艰难一样，建立一个适合当前任务的反对派，推进这个国家的发展更加艰难。只要马杜罗继续掌权，自由和公正的选举就不太可能出现。而到目前为止，反对派还没有把每一个潜在的政权批评者，无论多么的胆大妄为，都加入到他们的行列中去。

　　在共同的困境中，委内瑞拉真正致力于民主的人是有可能会建立一个更有效的反对派的，这个反对派须能够共济时艰，在严肃的辩论中产生积极的政策方案。而且，马杜罗面临的现状的是，一个空空如也的国家，正在陷入饥饿的公民，以及几乎不能获得国际融资的机会，这种经济危机可能会为新一轮反对力量的增加提供机会。

　　原载《外交事务》网站，原题《The Tragedy of the Venezuelan Opposition——Why It's Been Unable to Effectively Challenge Maduro》原文地址：https://www.foreignaffairs.com/articles/venezuela/2018-01-05/tragedy-venezuelan-opposition?cid=int-lea&pgtype=h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