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跃君：当选联大主席的德国前绿党主席贝尔伯克为何全力支持乌克兰？

　　2025年6月2日的联合国大会上，德国前外长、绿党主席贝尔伯克(Annalena Baerbock)当选为第80届联合国大会主席，2025年9月9日正式上任，为期一年。

　　图1、现年45岁的前德国外交部长贝尔伯克(绿党)当选为联大主席

　　贝尔伯克刚刚上任德国外交部长没有三个月，就遇上俄国大举侵略乌克兰，贝尔伯克四处奔波援助乌克兰。这次选举联合国大会主席时，俄国代表声称贝尔伯克偏激，没有外交能力，要求这次选举采取无记名投票，以为这样就会有一些俄国的友邦不投票给贝尔伯克，让贝尔伯克落选。联合国采纳了俄国的提议，以无记名形式投票选举。结果是：总票188票，贝尔伯克获得167票(占比89%)，17票弃权，7票投给了另一位德国资深外交官施密德。

　　候选人施密德与贝尔伯克比较

　　施密德女士(Helga Schmid)1960年底出生于德国慕尼黑北郊，1980年代在慕尼黑大学和巴黎索邦大学攻读语言、文学、历史、政治，1987年硕士毕业后进入德国外交部，1990年完成外交官进修。她从德国驻美使馆的新闻发言人，发展到外交部的部门负责人。新世纪后她代表德国在欧盟的外交部门任职，2020-2024年担任欧洲安全与合作组织(OSCE)秘书长——施密德是一位纵横欧洲外交界近40年的资深外交官。

　　图2、现年65岁的德国资深外交官施密德

　　2024年7月德国政府确定施密德代表德国竞选第80届联合国大会主席。可惜上届德国政府提前半年多结束，2025年2月德国大选后绿党没能继续执政。新一届联合政府立即改变人选，推荐刚下任的外交部长贝尔伯克竞选第80届联合国大会主席。德国的这一决定引起了一些国家(外交官)的不爽，抗议性地或同情性地投票给原候选人施密德。所以，这反对贝尔伯克、投给施密德的7票也不是俄国的友邦，施密德担任四年的欧洲安全与合作组织(Organization for Security and Co-operation in Europe)秘书长——该组织囊括欧盟和美加等57个国家——首要工作就是联合世界各国来咨询和制定策略，抵御(俄国)对欧洲的军事侵略。

　　在德国，直接面对选民、参加大选的是政治家。大选后，各政府部门的正部长和两位副部长就由当选的政治家担任，下届大选后自动换人。而在政府部门内部、即副部长以下的各部门主任、职员，无论官职高低都是公务员，基本是终身制，与大选后哪个党派的哪位政治家担任正副部长无关——这点与美国政府的人事情况完全不同。

　　相对应的，政府决策也分成两类：事务决策与政治决策。对于一般事务，政府部门的官员根据基本逻辑分析后，就可以根据内容规模而分成不同行政级别的事务决策。但涉及到国计民生的重大决策，或某项政策对一部分民众有利、对另一部分民众不利，等等，就需要符合逻辑、也可以违背逻辑(!)的政治决策。决策者具备政治素养，他面对的不是形式上的上级——总理，而是他的实际上级——选民。

　　施密德与贝尔伯克，谁更合适担任联大主席?没有相比性，因为她们走的是两条完全不同的仕途：施密德是从业38年的职业外交官，贝尔伯克是从政16年的政治家(绿党主席和外交部长)。通俗点说，施密德是站在作战部队背后的资深参谋长，贝尔伯克是站在作战部队前列决策的司令员。是“参谋长”还是“司令员”更合适担任联大主席?至少口才肯定是政治家雄辩：政治家风尘仆仆去各地集会向民众演说，面对媒体记者的诘问刁难，一层层打拼上来，贝尔伯克还是德国的政坛明星——联合国大会主席的最重要工作，就是在联合国大会上组织和主持会议。

　　从体育健儿到国际法博士生

　　贝尔伯克(Annalena Baerbock)1980年出生于汉诺威，父亲和祖父都是机械工程师(父亲后为公司经理)，母亲从事青少年心理教育。她父母应当是六八学运或绿党的一代，幼年时代的贝尔伯克就跟着父母上街游行，抗议核电站等。

　　贝尔伯克与两个妹妹和两个堂妹一起在汉诺威生活长大。德国小孩喜欢跳蹦蹦床，经常放在自家花园里。贝尔伯克居然把跳蹦蹦床跳成了体育爱好，也就是蹦床体操(Trampolining，1997年列为奥运会体操项目)。她中学时参加市体操队，在全德冠军赛中三次获得铜牌，并参加德国队赴国外比赛。我看过她的蹦床表演录像：从蹦床上几下折腾就一跃跳到5米多高的空中，在空中前滚翻或后滚翻，然后平稳落地。

　　图3、贝尔伯克中学时代参加跳蹦床体操比赛

　　贝尔伯克同时热衷于足球，高中期间参加女子足球队。不过她自己过后惋惜地说：她的足球踢得不是很成功，一直参加区足球队，没能晋升到市足球队参加全德比赛。但她一直是足球迷，甚至担任德国外长到国外访问时，也要找机会参加足球比赛练练自家的腿上功夫。

　　图4、贝尔伯克中学时代参加区女子足球队

　　贝尔伯克高中时作为交换学生去美国的佛罗里达上学一年，高中毕业年就在《汉诺威报》的学生专栏发表文章。中学毕业后她到汉堡大学攻读政治学，副专业是公共法和欧洲法。刚修完前期课程(Vordiplom)就去英国伦敦政治经济学院(LSE)攻读国际公法。她在汉堡大学的学习成绩优异(1.3分)，英国学院破例承认她学士毕业，仅仅一年她就在国际公法(LLM)领域获得硕士学位(2005)，成绩“特优”(Distinction)。同年她还完成了在英国国际法与比较法学院(BIICL)的进修。大学期间她就成为《汉诺威报》的自由职业撰稿者，并在一位欧洲绿党议员那里完成了大学实习。

　　硕士毕业后贝尔伯克赴柏林，负责该绿党议员的网页，与欧盟理事会和欧洲议会的联络。2008-2009年她担任了德国绿党议会党团的外交与安全政策负责人，并参加2009年的德国议会大选，没能成功。贝尔伯克获得德国绿党的伯尔基金会资助，在柏林自由大学攻读博士学位，题目是“国际法中的自然灾害和人道救援”。2013年贝尔伯克再度参加德国大选，当选为绿党议员，时年33岁，担任绿党的环境保护政策发言人，同时参加经济、能源、欧洲事务等多个委员会。2017年大选中她再度当选为议员，她只能暂停博士论文的撰写。

　　白左：西方政坛的左翼与右翼

　　贝尔伯克作为德国绿党领袖，担任德国外交部长，现在又将担任联合国大会主席，似乎只有德国绿党才获得了这样的光环。绿党的名字也源于创建于1980年的德国绿党，后来全世界30多个国家成立了绿党。无论名字是否称为绿党，最重要是，这是左翼政党。有一个贬称“白左”(白人左派)，是2016年美国大选中一些推崇极右总统特朗普的华人在中文媒体中使用的，欧美的主流文化中没有“白左”一说。

　　现实社会是多元的，民众的观念从左到右，所以党派也是从左到右。例如在德国，绿党和左翼党是左，社会民主党中偏左，基督教民主联盟中偏右，自由民主党右，选择党极右。每个党派内部还有左翼和右翼，如绿党中的原教旨派(左)与现实政治派(右)，基督教民主联盟中的左翼(如默克尔)可能比绿党中或社民党中的右翼还要左。

　　历史上“左”与“右”的概念有了很大变化，左与右的互相转化也很迅速。例如希特勒创建德国工人党(左)，后来发展成纳粹党(极右)。列宁创建布尔什维克(左)，但斯大林当政后对内镇压异己、对外侵略扩张(极右)。——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夕，在德国和苏联当政的无论表面名字是否左，事实上都是极右政党，所以德俄才会签署秘密瓜分波兰的条约，占领波兰后因为分赃不均又两国火并。如果真的奉守马克思“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的社会主义信条(左)，奉献自己去帮助它人，怎么可能去血腥瓜分它国领土?

　　图5、法国大革命的法国国民议会上，主持台的右侧是保皇派，左侧是革命派。

　　政治上的概念左翼和右翼，最早源于法国大革命。在巴黎的法国国民议会上，为便于统计，主张所有国民享有同等权利、建立共和国的“共和派”，坐在会议厅的左侧。主张维护国王统治、国民根据其持有的财富多少而享有不同程度的自由与权利的“保守派”，坐在会议厅的右侧。即主张改革的为左，反对改革的为右。今日各国议会的主要工作是立法，修改旧法或建立新法，也就是天天改革，争议的是要改到哪里去?这就分出新的左翼和右翼概念。名词上的“共和”与“保守”也与左右无关了，美国的“共和党”相对民主党属于右翼，德国的“保守党”有时也可以非常左。

　　现在对左翼与右翼的基本定义，通俗点说，“左翼”的更多关心他人，“极左”的为了解救他人而不惜损伤自己的利益。“右翼”的更多关注自己或本民族利益，“极右”的为了维护自己或本民族利益，可以趁人之危敲诈勒索他人，甚至暴力侵占他人领土、掠夺他人资源。

　　德国纳粹时代就是极右，为了德意志民族的利益，竟然杀害犹太人，武力侵占邻国。当今德国极右的选择党没有纳粹那样的国家权力，但为了德意志民族利益，扬言要把没有德国文化背景的人(即非纯种德意志人)赶出德国，这些政治违背了德国宪法中的人权原则，德国宪法保卫局立案监督该党的违宪行为。

　　战后德国的政治总体有点偏左，例如上世纪80年代初，几十万越南华侨被赶出家园在公海漂流，没有一个国家接纳(联合国统计，公海上死难了25万华侨)，最后是德国民间(不是政府!)开出远洋轮去太平洋上救人，德国成为越南华侨难民的最大接纳国。2015叙利亚战争中许多叙利亚难民在逃难中丧命，国际社会纷纷报导，但没有一个国家伸出援手，最后是德国接纳了75万叙利亚难民。2024年俄国侵略乌克兰，导致几百万难民，德国又默默接受了110万……来德的难民享受着与德国人完全同等的经济、住房、教育和医疗等待遇，德国社会为此付出了很大的经济代价和社会代价，但因此挽救了几百万人的生命和生活希望!

　　图6、1980年前后飘流在南海上的越南华侨难民。越南华侨的两大恩人之一是当时的下萨克森州州长Ernst Albrecht，他率先从中国南海救出1000位越南华侨，通过媒体推波助澜，引发了德国一场全社会的救援越南华侨运动(共救出4万人)。恩人Albrecht就是现任欧盟理事会主席冯德莱恩的父亲，他晚年患病住在冯德莱恩家，由这位医学博士的女儿居家服伺，直到2014年去世。

　　经常听到生活在美国的华人指责欧洲有太多的“白左”，接受这么多难民毁灭了纯净的欧洲。给我传来美国大城市的街面骚乱录像，一些黑人或棕色人把一条街的商铺洗劫一空，可见“难民”多可怕。——看到这些录像确实触目惊心，但美国人为什么不反思一下?德国和瑞典等接受了这么多难民，我来欧40年来还没有看到过一次大街上打架吵架的。而在美国、尤其共和党如此极右排外，却发生这么恐怖的外国人现象——当你排斥穷人、看不起穷人的时候，穷人为什么要把你当人?白人看不起黄种人，黄种人看不起黑人……这就引起社会撕裂和社会冲突，最后全社会都要为此买单!

　　从这意义来说，你尊重别人才能赢得别人对你的尊重，救济别人其实也是在救济自己，这就是(左翼)社会主义的“团结原则”(Solidarity)，也是中国墨家“兼爱”思想的精髓。换句话说：你希望与充满社会责任感的左翼的人或国为邻，还是希望与“没有朋友、只有利益”、你弱的时候可能向你开战的右翼的人或国为邻?

　　2025年6月2日的联合国大会上，德国前外长、绿党主席贝尔伯克(Annalena Baerbock)当选为第80届联合国大会主席，2025年9月9日正式上任，为期一年。

　　图1、现年45岁的前德国外交部长贝尔伯克(绿党)当选为联大主席

　　贝尔伯克刚刚上任德国外交部长没有三个月，就遇上俄国大举侵略乌克兰，贝尔伯克四处奔波援助乌克兰。这次选举联合国大会主席时，俄国代表声称贝尔伯克偏激，没有外交能力，要求这次选举采取无记名投票，以为这样就会有一些俄国的友邦不投票给贝尔伯克，让贝尔伯克落选。联合国采纳了俄国的提议，以无记名形式投票选举。结果是：总票188票，贝尔伯克获得167票(占比89%)，17票弃权，7票投给了另一位德国资深外交官施密德。

　　候选人施密德与贝尔伯克比较

　　施密德女士(Helga Schmid)1960年底出生于德国慕尼黑北郊，1980年代在慕尼黑大学和巴黎索邦大学攻读语言、文学、历史、政治，1987年硕士毕业后进入德国外交部，1990年完成外交官进修。她从德国驻美使馆的新闻发言人，发展到外交部的部门负责人。新世纪后她代表德国在欧盟的外交部门任职，2020-2024年担任欧洲安全与合作组织(OSCE)秘书长——施密德是一位纵横欧洲外交界近40年的资深外交官。

　　图2、现年65岁的德国资深外交官施密德

　　2024年7月德国政府确定施密德代表德国竞选第80届联合国大会主席。可惜上届德国政府提前半年多结束，2025年2月德国大选后绿党没能继续执政。新一届联合政府立即改变人选，推荐刚下任的外交部长贝尔伯克竞选第80届联合国大会主席。德国的这一决定引起了一些国家(外交官)的不爽，抗议性地或同情性地投票给原候选人施密德。所以，这反对贝尔伯克、投给施密德的7票也不是俄国的友邦，施密德担任四年的欧洲安全与合作组织(Organization for Security and Co-operation in Europe)秘书长——该组织囊括欧盟和美加等57个国家——首要工作就是联合世界各国来咨询和制定策略，抵御(俄国)对欧洲的军事侵略。

　　在德国，直接面对选民、参加大选的是政治家。大选后，各政府部门的正部长和两位副部长就由当选的政治家担任，下届大选后自动换人。而在政府部门内部、即副部长以下的各部门主任、职员，无论官职高低都是公务员，基本是终身制，与大选后哪个党派的哪位政治家担任正副部长无关——这点与美国政府的人事情况完全不同。

　　相对应的，政府决策也分成两类：事务决策与政治决策。对于一般事务，政府部门的官员根据基本逻辑分析后，就可以根据内容规模而分成不同行政级别的事务决策。但涉及到国计民生的重大决策，或某项政策对一部分民众有利、对另一部分民众不利，等等，就需要符合逻辑、也可以违背逻辑(!)的政治决策。决策者具备政治素养，他面对的不是形式上的上级——总理，而是他的实际上级——选民。

　　施密德与贝尔伯克，谁更合适担任联大主席?没有相比性，因为她们走的是两条完全不同的仕途：施密德是从业38年的职业外交官，贝尔伯克是从政16年的政治家(绿党主席和外交部长)。通俗点说，施密德是站在作战部队背后的资深参谋长，贝尔伯克是站在作战部队前列决策的司令员。是“参谋长”还是“司令员”更合适担任联大主席?至少口才肯定是政治家雄辩：政治家风尘仆仆去各地集会向民众演说，面对媒体记者的诘问刁难，一层层打拼上来，贝尔伯克还是德国的政坛明星——联合国大会主席的最重要工作，就是在联合国大会上组织和主持会议。

　　从体育健儿到国际法博士生

　　贝尔伯克(Annalena Baerbock)1980年出生于汉诺威，父亲和祖父都是机械工程师(父亲后为公司经理)，母亲从事青少年心理教育。她父母应当是六八学运或绿党的一代，幼年时代的贝尔伯克就跟着父母上街游行，抗议核电站等。

　　贝尔伯克与两个妹妹和两个堂妹一起在汉诺威生活长大。德国小孩喜欢跳蹦蹦床，经常放在自家花园里。贝尔伯克居然把跳蹦蹦床跳成了体育爱好，也就是蹦床体操(Trampolining，1997年列为奥运会体操项目)。她中学时参加市体操队，在全德冠军赛中三次获得铜牌，并参加德国队赴国外比赛。我看过她的蹦床表演录像：从蹦床上几下折腾就一跃跳到5米多高的空中，在空中前滚翻或后滚翻，然后平稳落地。

　　图3、贝尔伯克中学时代参加跳蹦床体操比赛

　　贝尔伯克同时热衷于足球，高中期间参加女子足球队。不过她自己过后惋惜地说：她的足球踢得不是很成功，一直参加区足球队，没能晋升到市足球队参加全德比赛。但她一直是足球迷，甚至担任德国外长到国外访问时，也要找机会参加足球比赛练练自家的腿上功夫。

　　图4、贝尔伯克中学时代参加区女子足球队

　　贝尔伯克高中时作为交换学生去美国的佛罗里达上学一年，高中毕业年就在《汉诺威报》的学生专栏发表文章。中学毕业后她到汉堡大学攻读政治学，副专业是公共法和欧洲法。刚修完前期课程(Vordiplom)就去英国伦敦政治经济学院(LSE)攻读国际公法。她在汉堡大学的学习成绩优异(1.3分)，英国学院破例承认她学士毕业，仅仅一年她就在国际公法(LLM)领域获得硕士学位(2005)，成绩“特优”(Distinction)。同年她还完成了在英国国际法与比较法学院(BIICL)的进修。大学期间她就成为《汉诺威报》的自由职业撰稿者，并在一位欧洲绿党议员那里完成了大学实习。

　　硕士毕业后贝尔伯克赴柏林，负责该绿党议员的网页，与欧盟理事会和欧洲议会的联络。2008-2009年她担任了德国绿党议会党团的外交与安全政策负责人，并参加2009年的德国议会大选，没能成功。贝尔伯克获得德国绿党的伯尔基金会资助，在柏林自由大学攻读博士学位，题目是“国际法中的自然灾害和人道救援”。2013年贝尔伯克再度参加德国大选，当选为绿党议员，时年33岁，担任绿党的环境保护政策发言人，同时参加经济、能源、欧洲事务等多个委员会。2017年大选中她再度当选为议员，她只能暂停博士论文的撰写。

　　白左：西方政坛的左翼与右翼

　　贝尔伯克作为德国绿党领袖，担任德国外交部长，现在又将担任联合国大会主席，似乎只有德国绿党才获得了这样的光环。绿党的名字也源于创建于1980年的德国绿党，后来全世界30多个国家成立了绿党。无论名字是否称为绿党，最重要是，这是左翼政党。有一个贬称“白左”(白人左派)，是2016年美国大选中一些推崇极右总统特朗普的华人在中文媒体中使用的，欧美的主流文化中没有“白左”一说。

　　现实社会是多元的，民众的观念从左到右，所以党派也是从左到右。例如在德国，绿党和左翼党是左，社会民主党中偏左，基督教民主联盟中偏右，自由民主党右，选择党极右。每个党派内部还有左翼和右翼，如绿党中的原教旨派(左)与现实政治派(右)，基督教民主联盟中的左翼(如默克尔)可能比绿党中或社民党中的右翼还要左。

　　历史上“左”与“右”的概念有了很大变化，左与右的互相转化也很迅速。例如希特勒创建德国工人党(左)，后来发展成纳粹党(极右)。列宁创建布尔什维克(左)，但斯大林当政后对内镇压异己、对外侵略扩张(极右)。——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夕，在德国和苏联当政的无论表面名字是否左，事实上都是极右政党，所以德俄才会签署秘密瓜分波兰的条约，占领波兰后因为分赃不均又两国火并。如果真的奉守马克思“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的社会主义信条(左)，奉献自己去帮助它人，怎么可能去血腥瓜分它国领土?

　　图5、法国大革命的法国国民议会上，主持台的右侧是保皇派，左侧是革命派。

　　政治上的概念左翼和右翼，最早源于法国大革命。在巴黎的法国国民议会上，为便于统计，主张所有国民享有同等权利、建立共和国的“共和派”，坐在会议厅的左侧。主张维护国王统治、国民根据其持有的财富多少而享有不同程度的自由与权利的“保守派”，坐在会议厅的右侧。即主张改革的为左，反对改革的为右。今日各国议会的主要工作是立法，修改旧法或建立新法，也就是天天改革，争议的是要改到哪里去?这就分出新的左翼和右翼概念。名词上的“共和”与“保守”也与左右无关了，美国的“共和党”相对民主党属于右翼，德国的“保守党”有时也可以非常左。

　　现在对左翼与右翼的基本定义，通俗点说，“左翼”的更多关心他人，“极左”的为了解救他人而不惜损伤自己的利益。“右翼”的更多关注自己或本民族利益，“极右”的为了维护自己或本民族利益，可以趁人之危敲诈勒索他人，甚至暴力侵占他人领土、掠夺他人资源。

　　德国纳粹时代就是极右，为了德意志民族的利益，竟然杀害犹太人，武力侵占邻国。当今德国极右的选择党没有纳粹那样的国家权力，但为了德意志民族利益，扬言要把没有德国文化背景的人(即非纯种德意志人)赶出德国，这些政治违背了德国宪法中的人权原则，德国宪法保卫局立案监督该党的违宪行为。

　　战后德国的政治总体有点偏左，例如上世纪80年代初，几十万越南华侨被赶出家园在公海漂流，没有一个国家接纳(联合国统计，公海上死难了25万华侨)，最后是德国民间(不是政府!)开出远洋轮去太平洋上救人，德国成为越南华侨难民的最大接纳国。2015叙利亚战争中许多叙利亚难民在逃难中丧命，国际社会纷纷报导，但没有一个国家伸出援手，最后是德国接纳了75万叙利亚难民。2024年俄国侵略乌克兰，导致几百万难民，德国又默默接受了110万……来德的难民享受着与德国人完全同等的经济、住房、教育和医疗等待遇，德国社会为此付出了很大的经济代价和社会代价，但因此挽救了几百万人的生命和生活希望!

　　图6、1980年前后飘流在南海上的越南华侨难民。越南华侨的两大恩人之一是当时的下萨克森州州长Ernst Albrecht，他率先从中国南海救出1000位越南华侨，通过媒体推波助澜，引发了德国一场全社会的救援越南华侨运动(共救出4万人)。恩人Albrecht就是现任欧盟理事会主席冯德莱恩的父亲，他晚年患病住在冯德莱恩家，由这位医学博士的女儿居家服伺，直到2014年去世。

　　经常听到生活在美国的华人指责欧洲有太多的“白左”，接受这么多难民毁灭了纯净的欧洲。给我传来美国大城市的街面骚乱录像，一些黑人或棕色人把一条街的商铺洗劫一空，可见“难民”多可怕。——看到这些录像确实触目惊心，但美国人为什么不反思一下?德国和瑞典等接受了这么多难民，我来欧40年来还没有看到过一次大街上打架吵架的。而在美国、尤其共和党如此极右排外，却发生这么恐怖的外国人现象——当你排斥穷人、看不起穷人的时候，穷人为什么要把你当人?白人看不起黄种人，黄种人看不起黑人……这就引起社会撕裂和社会冲突，最后全社会都要为此买单!

　　从这意义来说，你尊重别人才能赢得别人对你的尊重，救济别人其实也是在救济自己，这就是(左翼)社会主义的“团结原则”(Solidarity)，也是中国墨家“兼爱”思想的精髓。换句话说：你希望与充满社会责任感的左翼的人或国为邻，还是希望与“没有朋友、只有利益”、你弱的时候可能向你开战的右翼的人或国为邻?

　　绿党的社会渊源

　　历史上，德国社会主义阵营内有两个组织：对外追求民主、对内团结自助的拉萨尔派(德意志工人协会)，通过暴力革命推翻普鲁士政权、实现工人单独执政(无产阶级专政)的马克思派(社会民主工人党)。两个工人组织于1875年在东德小城哥德(Gotha)联合，成立了德国社会主义工人党(1890年改为现名德国社会民主党SPD)，通过了新的党纲(哥德纲领)，拉萨尔派占上风，所以马克思不高兴而写了《哥德纲领批判》。1919年社民党内的左翼(即原马克思派)独立出来成立德国共产党(KPD)。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东德将社会民主党与共产党重新统一称为社会主义统一党，西德延续社会民主党和共产党，但共产党党纲中不承认西德的“资本主义”宪法，要以“暴力”推翻西德政府，宁愿做违宪的政党，也不能改变马克思的“反资本主义”教条。经过联邦宪法法院长达六年的诉讼拉锯赛后，宪法法院最终于1956年8月17日判决取缔德国共产党。

　　图7、1954年在汉堡举行的德国共产党代表大会

　　在六八学运及此后的“红色十年”中(1968-1978)，德国各地大学涌现出许多“共产主义小组”(C-Group)，建立西德共产主义联盟，刚被取缔十年的德国共产党又恢复，德国政府只能装聋作哑，不敢惹怒红卫兵小将。法兰克福大学被改名为“卡尔马克思大学——第一次世界大战后，该大学就一直是德国总工会培养工人政治家的中心，法兰克福学派成为国际上马克思主义学说的最重要学术阵地。

　　图8、法兰克福大学时代的室友费舍尔与Cohn-Bendit，后来前者成为德国绿党主席、外交部长，后者成为欧洲议会绿党党团主席。Cohn-Bendit是德法混血，法国六八学运中著名的学生领袖，被法国政府驱逐出境。他转到德国法兰克福大学，又投身学生运动，1968年9月在法兰克福抗议活动中硬闯警戒线，被判刑八个月(保外)。

　　费舍尔(1998-2005德国外交部长)和Daniel Cohn-Bendit(2002-2014欧洲议会绿党党团主席)分别在法兰克福大学区开设“马克思书店”。当时的中国毛泽东(德语全称“马克思、列宁的毛泽东思想”)在德国很出名，许多青年阅读德语版的《毛主席语录》，称作《毛圣经》(Mao-Bibel)。当时德国最著名的“毛分子”(Maoist)有1998-2005年联邦环保部部长Jürgen Trittin，2001-2009年联邦卫生部部长Ulla Schmidt，2011年迄今的巴登符州州长Winfried Kretschmann——这些都是创建德国绿党的第一代元老。

　　这些共产主义者与社会民主党青年组织Jusos的左翼、全德各地的和平反战、环境保护(生态社会主义)、反核污染、妇女解放等民间组织联手，于1980年1月共同创建了德国绿党，1983年的德国大选中就以5.6%的选票进入议会(27个议员席位)，1987年的大选中获得8.3%(44个议员席位)……打破了战后德国议会只有基民盟、社民党和自民党的三党格局。绿党成为德国社会最富理想主义色彩的年轻人政党，不仅在反战、环保、妇女等领域，而且在更广泛的社会领域成为社会弱者的保护人。

　　这种理想主义色彩还反映在，他们无所谓选票多少(不看选民的脸)，不需要传统政客的政治手腕，只为社会正义而奔波。无论你是否同意他们的天真做法，但你至少会信任这样一批纯真的年轻人。1990年12月2日德国大选，是两德统一后的第一次、更是1932年纳粹上台后的第一次自由民主环境下的全德大选，绿党仅获票3.85%，是绿党建党后唯一的一次落选。主要原因是大选前几天在柏林，绿党组织穷大学生们冲击和占领富人闲置的住房，这让遵纪守法的德国普通百姓无法接受。绿党经常组织人马去法兰克福机场抗议，阻止德国警方将难民遣送出境;去美国兵营抗议战争，阻止兵营的车辆进出……绿党抗议者经常被德国警方以搅乱社会秩序、妨碍公务而起诉，好在德国法庭都在暗暗保护年轻人，罚款几百欧元了事。

　　图9、在法兰克福机场抗议警方强制地把外国人送离德国。机场管理者以机场大厅是企业的“私人”用地，不准抗议者入内，被法庭驳回。

　　绿党得到了学生和知识阶层的广泛支持。人口和国民总产值都居德国16个州中第三的巴登符州，2011年以来迄今一直是绿党当政，州长Winfried Kretschmann(中学化学和生物学教师)是1979年9月巴登符州绿党的创建人之一。2013-2021年，绿党的Fritz Kuhn(高校语言学教师)担任巴登符州州府斯图加特市的市长，德国最著名的奔驰汽车公司、保时捷汽车公司、博世公司等，就座落在这座绿党领导下的斯图加特市。

　　绿党内的左翼右翼

　　其实，绿党内部也有左右之分，即坚持原教旨的Fundi派和参与现实政治的Realo派。

　　原教旨派(fundamentalism，俗称Fundi)：六八学运中，学生们的一大诉求是打破传统专制，包括党派政治，绿党自称是“反对党派政治的政党”(Anti-Parteien-Partei)。创建绿党的核心许多来自各地的“共产主义小组”或西德“共产主义联盟”——绿党创建初期还激烈争议，许多人同时加入绿党和共产主义联盟。Fundi派坚持两大原则：

　　一、循环原则(Rotationsprinzip)：某位绿党成员竞选成为议员后，做满一半任期(两年)就要换另一位绿党成员。这在宪法上就非法，现实中很难行。后来取消了这一原则。

　　二、三权分离原则(Trennung von Amt und Mandat)：一位绿党政治家竞选成功担任议员后，不得兼任政府部门或法庭部门职务。大选结束后，一个党派的最重要政治家成为议员。然后在议会内，各党之间通过谈判形成两党或三党组阁，参加组阁的党通常安排本党议员担任各部的正副部长。三权分离原则就意味着，这些议员不得担任正副部长，其背后是Fundi派的一个初衷：绿党只做反对党，永远不参与政府组阁，不当“官”，因为一旦“当官”就要有许多妥协，损伤绿党立场。

　　现实政治派(Realpolitik，俗称Realo)：左翼领袖费舍尔和Cohn-Bendit等没有加入绿党，1981年他们在法兰克福建立了“现实政治工作圈”(Kreis Realpolitik)，认为绿党也要具备执政能力。1982年德国黑森州大选，绿党第二次参选就以8.0%胜选进入黑森州议会(自由民主党3.1%、德国共产党0.4%而落选)。基督教民主党45.6%、社会民主党42.8%都没有超过半数，绿党可以和任何一个党联合就能执政并获得几个部长席位——但这违背了绿党的“不当官原则”，社民党也不愿与红卫兵小将联合执政。黑森州只能于次年重新大选，选举结果没有改变政党格局，所以无法形成正常的州政府。

　　这期间，费舍尔与他的现实政治派同仁加入了绿党，他于1983年选为联邦议会议员，成为绿党中现实政治派的代表。黑森州几经周折，拖到1985年最终形成了社民党与绿党的联合执政，费舍尔作为绿党代表担任了黑森州环保与能源部部长。1990年两德统一，绿党中的现实政治派更占上风，几位原教旨派的代表愤而离开绿党，创建它党。

　　绿党内的左翼Fundi派和右翼Realo派一直并存，一开会就要吵架，遇到党内的人事安排更要吵架，绿党普通党员、党外亲绿党的选民都不知道这两派在吵什么。

　　1987年绿党不同意核能企业NUKEM在Hanau市存放用于核发电、当然也可以造原子弹的钚原料，美国投到日本长崎的胖子原子弹就是用钚239制成，当时德国仅仅存放在Hanau的钚就足够制造500枚核弹。黑森州社民党与绿党的第一次联合执政因此破裂，绿党退出执政。——早期的绿党没有任何妥协。

　　六八学运的起因是反战，当时欧美的声援大会上到处挂着胡志明头像，美国迫于压力也只能从越南撤军。无独有偶，1999年发生南斯拉夫与科索沃战争，从绿党的理念而言，无论北约有什么理由，绿党都要反对轰炸贝尔格莱德。可惜那时刚好是绿党费舍尔担任外交部长，从北约等国际关系而言，德国还必须支持。费舍尔出席绿党大会时，绿党的Fundi派抗议他，向他扔西红柿，说他背叛和出卖了德国绿党——德国社会解读为：今日的绿党已经能够理性地面对现实，走向成熟的执政党。

　　图10、1999年5月13日外交部长费舍尔出席在Bielefeld举行的绿党大会时，身为外交部长的他同意北约轰炸贝尔格莱德，绿党内左派激烈抗议，向他扔西红柿。

　　到了新世纪，原教旨派Fundi的两个禁区(循环原则和三权分离原则)早被打破，绿党不能进入政府“当官”的禁忌也不复存在，绿党在许多城市和州担任市长、州长或部长。所以原来意义的Fundi派已经不复存在。但党内依旧存在着左翼，存在着左右两派的争议，依旧保留着原教旨派的痕迹：绿党最高层是两位并列的主席(两德统一前是三位发言人)，男女各一。而且出于平衡或通过两派争夺：两位主席中，一位左翼派，一位右翼派。

　　2018年1月27日德国绿党在汉诺威举行有800位绿党代表参加的特别大会，选举绿党新主席。竞选主席的有三人：

　　Robert Habeck(哈贝克)：男，49岁，Realo派，Schleswig-Holstein州环保部长。

　　Annalena Baerbock(贝尔伯克)：女，37岁，Realo派，连续两届联邦议会议员，议会中绿党的环保发言人，还参加多个经济、能源、欧盟委员会。

　　Anja Piel：女，52岁，左翼派，下萨克森州议会的绿党党团主席。

　　可见，这次主要竞选是在两位女政治家之间。Realo派选贝尔伯克，左翼派的许多年轻代表看到贝尔伯克充满活力，绿党应当年轻化，居然也投票给贝尔伯克，贝尔伯克最后以64.5%获胜而当选为绿党主席——这次关键一役使贝尔伯克此后成为德国外交部长和联大主席——Piel女士后来去了德国总工会担任理事。

　　图11、朴实的绿党政治家(2021)：外交部长贝尔伯克和副总理兼经济部长哈贝克

　　2021年6月绿党的全体代表大会上，以98.6%的高票确认贝尔伯克是下一届德国大选绿党推荐的总理候选人，这在绿党历史上还是第一次这样推荐，也是默克尔之后德国第二位女性总理候选人。大选后社民党与绿党和自民党组阁新政府，贝尔伯克被任命为德国外交部长。

　　右翼左翼与俄乌战争

　　早在贝尔伯克被正式任命外长的前一个月，她就两度访问乌克兰。2022年1月她赶往俄国，指责俄国在俄乌边境陈兵10万，这不是在军事威胁乌克兰?要求双方坐到谈判桌上。2月24日俄国果然大举入侵乌克兰，想几天内吞并乌克兰的全部领土——沙皇的领土野心。战争爆发仅一个多月，贝尔伯克就冒着战火两度赶往乌克兰前线，第二次在乌克兰政府的强力劝阻下，她才离开非常危险的、被俄国占领的乌克兰地区。——欧洲和平的时代就此过去了。

　　图12、2022年5月贝尔伯克在乌克兰被轰炸区

　　苏联解体后，欧洲迎来了一段和平盛世。不意1994年俄国军事入侵车臣共和国，惊吓了所有东欧国家，纷纷寻求北约保护。当时的俄国并不介意东欧国家加入北约——俄国自己都提出加入，但要在北约中享有特权，被拒绝——1997年北约与俄国总统叶利钦签约而接受波兰、捷克、匈牙利，到2004年除白俄罗斯和乌克兰外，剩下的东欧国家都加入了北约。

　　2004年3月普金担任第二轮总统，尤其2007年后，普京开始敌视北约，阻止北约东扩。不幸的乌克兰到2008年才感觉到俄国的威胁而提出加入北约。德国总理默克尔不想得罪俄国，就拒绝乌克兰加入，乌克兰因此失去了一次历史机会。

　　但这时的普京并不反对东欧国家加入欧盟，所以那些东欧国家纷纷申请加入欧盟，到2007年除了白俄罗斯和乌克兰外都加入了，因为乌克兰还想从俄国和欧盟两边获利。直到2011年乌克兰才决定申请加入欧盟，但当时的总统以莫须有的罪名关押前女总理、反对党领袖季莫申科，又是德国总理默克尔一怒之下拒绝乌克兰加入欧盟——土耳其申请加入欧盟30多年，年年呼吁，就因为其人权状况不佳而迄今没有被批准。

　　2012年3月普金第三次连任俄国总统后，开始敌视欧盟——乌克兰错过良机。自己搞出“欧亚经济联盟”，参加该联盟的也就五个：俄国，白俄罗斯，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坦，亚美尼亚。乌克兰应欧盟要求而改善人权，获得欧盟认可，双方决定在2013年11月28/29日签署入盟第一步合约，签约后乌克兰人可以免于签证去欧盟国家旅游和经济交流。就在乌克兰要与欧盟签署条约的前两个星期，普金威胁乌克兰不得加入欧盟!一下引起乌克兰民众的愤怒，风潮延续到2014年2月23日乌克兰总统逃离。

　　普京看到乌克兰人向往欧盟的民心已经不可逆转，2月27日俄国就出兵侵占了克里米亚——所以，俄国侵略乌克兰与北约东扩完全没有关系(2008年北约就明确拒绝乌克兰加入)：2014年侵占克里米亚是因为乌克兰经济上要脱离俄国、加入欧盟而引发。2022年全面入侵，是普京想学沙皇和斯大林来侵占它国领土。现在俄国说得更加直白：只要乌克兰承认乌东四洲和克里米亚属于俄国，俄国就可以停战——这就是一场赤裸裸的掠夺领土战。就如德国总理默茨最近说的：俄国之所以侵略乌克兰，并不是因为乌克兰想加入北约，而是因为乌克兰还没有加入北约——如果乌克兰像波罗的海三小国那样识时务地早早加入北约，加入欧盟，哪有今天的俄乌战争。

　　图13、北约扩展一览。东欧最重要的两次是1999年和2004年，赶在2004年3月普京第二次连任总统之前。乌克兰却在2008年才提出加入北约。

　　绿党本来是以反战起家——环保等都是后来的事——而且不分青红皂白地逢战必反。现在面对俄国的侵略，如果乌克兰战败或割地求和，那就是野蛮战胜文明，屠杀碾压人类的良知与正义。绿党的左，本来是在已经建立的民主与法治体系下，追求更高的正义，现在却连正义的底线都保不住，绿党再左也不可能容忍野蛮。就如笔者上面所言：现在的政治左与右，是以人们对社会正义和现实利益如何定位来区分的：

　　普京属于极右，希特勒纳粹式的极右。为了掠夺乌克兰领土和资源，俄方军队已经在乌克兰战场死伤100万，乌方也死伤30万左右，乌克兰城市毁灭和平民伤亡更巨。但对一个独裁者来说，死几百万人算事情吗?1939年11月斯大林苏联侵略芬兰，出兵100万，伤亡32万，最后夺得芬兰的11%领土和30%经济资源，以后又倾吞波罗的海三国，瓜分了波兰、罗马尼亚和中国的大片土地(瓜分中国的领土面积相当于今天的广东省)，斯大林因此被俄罗斯民族奉为与19世纪倾吞中国北方领土的穆拉维约夫同名的民族英雄——这就是普京发起侵略战争的原动力。

　　图14、俄国5000卢布纸币，纸币上画像穆拉维约夫就是19世纪侵占中国大片土地、即逼迫中国签署丧权辱国的《瑷珲条约》的俄国民族英雄。

　　美国总统特朗普属于右，以唯利是图的商人思维周旋于两国之间。乌克兰军事资源上紧急求助于美国，美国便勒索乌克兰出卖自己矿产。俄国希望美国停止给乌克兰军火，特朗普就与普京做暗地交易。2025年2月28日乌克兰总统在白宫拜见特朗普时，遭受趾高气昂的特朗普的羞辱。德国外交部长贝尔伯克在次日凌晨就发表新闻讲话，说看了录像后她一个晚上睡不着觉，德国一定要全力支持乌克兰。当时的反对党领袖(现任总理)默茨也立即发表演说，他说他连连看了几遍这段录像，欧洲必须自强，一定要靠自己的军力来保卫自己。

　　这段录像令笔者想起二战时期，没有中国代表在场的雅尔塔会议上居然将整个中国的外蒙古割让出去。1945年6月蒋经国陪同行政院长宋子文前往苏联，蒋经国对斯大林说：“我们中国几年抗战，就是为了要把失土收复回来。今天日本还没赶走，东北、台湾还没有收回，一切失地都在敌人手中，反而把这样大的一块土地割让出去，岂不失却了抗战的本意?我们的国民一定不会原谅我们，会说我们‘出卖了国土’。在这样情形之下国民一定会起来反对政府，那我们就无法坚持抗战，所以，我们不能同意外蒙古归并给俄国。”斯大林蔑视地回答：“你这段话很有道理，我不是不知道。不过你要晓得，今天并不是我要你来帮忙，而是你要我来帮忙。倘使你本国有力量，自己可以打日本，我自然不会提出要求。今天你没有这个力量，还要讲这些话，就等于废话!”宋子文拒绝签署这一卖国条约，并为此辞去外交部长之职。

　　匈牙利和斯洛伐克等右得其次，明知俄国的侵略行为可恶，但为了获得自身利益，讨好俄国，阻扰欧盟援助乌克兰等。要到欧盟对两国解除许多经济援助，他们才会利益权衡，修正相应策略。

　　德国前总理舒尔茨(社民党)属于中偏左。俄乌战争爆发后，德国政府给予了乌克兰大量援助，接受了110万乌克兰难民，成为欧洲援乌量的第一位。但他小心翼翼地援助乌克兰军火，限制德国输送的武器不能攻击俄国本土，因为德国不想引火上身。在终止俄国使用国际金融体系SWIFT时，也有损德国利益，德国没有同意。欧盟几个国家首脑赶到柏林与他交谈，他感受压力很大，还是同意了中断俄国使用SWIFT系统。

　　舒尔茨尽心尽力援助乌克兰，甚至他提前退出总理、提前大选也是为了乌克兰：德国宪法规定政府财政不得赤字，而新冠病毒带来的经济萧条，现在又需要大量的资金援乌，且刻不容缓，政府财政将会赤字。所以舒尔茨希望修改宪法，同意在国防问题上政府可以有一定量的赤字。可惜联合执政的自由民主党拒绝修改。所以必须通过重新大选才能解决这一难点。大选后还没等到新政府上任，就在德国议会通过了相应的宪法修改，新政府获得4000亿欧元的额外军费开支。

　　图15、上届外交部长贝尔伯克、总理舒尔茨、国防部长皮斯托里乌斯(右)

　　德国国防部长皮斯托里乌斯(Boris Pistorius，社民党)属于左的。他本来对俄国很有好感，是联邦参议院中“德俄(友好)小组”成员。但当他看到俄国侵略乌克兰后，触犯到他的良知底线。他立即赶赴乌克兰，组织德国对乌克兰的武器支持。在今年的慕尼黑国际安全会议上，皮斯托里乌斯公开指责在场的美国副总统万斯：在越南战场上，越南人在美国士兵用剩的可口可乐罐里灌上汽油(汽油弹)，向美国士兵扔去，美国就吓逃了。而乌克兰人民的武器欠缺，却勇敢地抵抗俄国侵略。皮斯托里乌斯获得了乌克兰政府和欧盟的双重褒奖，在新一届政府中继续担任国防部长。

　　绿党更属于左的，理想主义色彩更浓。俄乌战争爆发后，六八学运中积极反战的绿党元老们联名发表公开信，要求德国政府全力支援乌克兰打败侵略者。绿党前外长贝尔伯克在这三年中去了乌克兰八次，为乌克兰到处奔波，砸锅卖铁、倾家荡产地支援乌克兰。甚至扬言：德国应当向俄国宣战。记者问贝尔伯克，德国付出这样的代价来支援乌克兰，你不担心绿党的选票会掉吗?贝尔伯克不假思索地回答：乌克兰人民在战火下蹂躏，我就想着怎么全力支援乌克兰，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什么选票——绿党的原教旨派都不想绿党当政，更不会去讨好选民争取选票，但许多选民还就钦佩绿党的这种理想主义色彩。

　　2025年1月中，贝尔伯克亲手筹办下的30亿欧元武器已经装车，将运往乌克兰前线。总理舒尔茨因为财政赤字恳求贝尔伯克暂缓发车，因为车子一启动，这30亿欧元就要算到政府支出了。贝尔伯克怒责舒尔茨，愤然离去，“老娘不干了!”刚好被在场的记者拍到这情景，这张照片在德国媒体疯传。

　　图16、舒尔茨恳请贝尔伯克暂缓军援给乌克兰，贝尔伯克怒而离席：老娘不干了!

　　德国现任总理默茨在支援乌克兰、抗击俄国侵略者的态度上，与绿党的贝尔伯克相当，也是在战火刚爆发一个月就赶往乌克兰首都，然后打电话给德国总统、总理，要他们立即前来乌克兰，亲眼目睹乌克兰城市被侵略者摧毁的情景。默茨严厉指责当时的总理舒尔茨在援助乌克兰的军火上，前怕虎、后怕狼。他代表基民盟向德国议会提案，要给乌克兰威力和射程更大的金牛座导弹，可惜投票没有通过。默茨担任总理后，面对俄国的威胁和美国的刁难，立即大幅度提高军费，启动德国军事工业，欧盟要获得和平就必须有自己强大的军事，德国肩负起欧盟军工起飞的顶梁柱。俄国对默茨上任后的对俄政策非常紧张，频频威胁会轰炸柏林。默茨却强硬表示：德国就可以单挑俄国。波罗的海三国弱小，会受到俄国袭击，德国派一支由5000士兵组成的第45重型坦克旅进驻立陶宛，2025年5月22日德国总理默茨和国防部长皮斯托里乌斯在立陶宛总统陪同下，在立陶宛举行驻军仪式。

　　图17、2025年5月22日国防部长皮斯托里乌斯(左)和德国总理默茨(右)在立陶宛德军驻地

　　但如果要把默茨也归入“左营”似乎不太合适，他毕竟是德国中偏右的保守党中的右翼(默克尔是该党左翼)。英国首相约翰逊的情况也一样，当年就是在约翰逊的鼓动下英国举行脱离欧盟的投票，约翰逊堪称英国右翼保守党里的右翼。但就是他，在俄国侵略乌克兰的第一时间就电话给泽连斯基：小泽顶住，英国的军援马上就到!可见，抗击侵略者、维护国际正义，是德国从左到右所有党派的共识，其区别只是援乌的力度和权衡自身利益上的区别——无论一个政党还是一个个人，这是最最基本的良知和正义感。

　　图18、为和平祈祷——贝尔伯克与乌克兰外长库列巴在乌克兰教堂中祭奠亡灵。贝尔伯克是基督新教徒，她说不怎么信教，但留在教会里，通过教会能与更多人交流。

　　附笔一：贝尔伯克男友Daniel Holefleisch2022年后的职业是为国外的政府或企业到德国政界游说，显然对贝尔伯克的身份不太合适，两人经过17年共同生活后，于2024年分居。但为了孩子，他们还是共同生活在柏林附近波茨坦的一栋房子里。现在贝尔伯克的两个女儿(2011/2015生)很高兴，可以跟着妈妈转学去纽约上学了，贝尔伯克工作之余还得一人带娃，德国社会没有雇佣住家保姆一说的，经济上也付不起。

　　附笔二：贝尔伯克担任外交部长时的工资是每月税前21392欧元，担任联合国大会主席相当于德国驻外大使的工资级别(B9级)，每月税前13000欧元(德国外交部支付)。这些政治家如果去企业或银行等，都是担任董事或理事，工资立即翻许多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