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里克·格罗斯曼：菲律宾正转向美国，杜特尔特的亲华外交结束了？

　　2016年，菲律宾总统罗德里戈·杜特尔特上台时，承诺将菲律宾的外交政策重点从长期盟友美国转向中国和俄罗斯。在那一年首次访问北京时，杜特尔特试图奉承东道主，宣称“是时候跟华盛顿说再见了”。随后，为了讨好中国，疏远与美国的关系，菲律宾政府采取了一系列行动。但始终如一显然不是杜特尔特的特点。现在，就像他轻易地转向中国一样，他现在正在悖离此前的做法：他的对华友好政策实际上已经结束，他正在尽最大努力让菲律宾再次与美国结盟。

5月3日，杜特尔特公开接种中国国药疫苗

　　近几个月来，马尼拉已采取行动，全面恢复与华盛顿的安全关系，并重建信任，以有力地牵制北京。其步骤包括一系列高层访问;恢复广泛的防务协议;以及马尼拉完全支持澳大利亚、英国和美国的AUKUS安全协议;重建菲美双边战略对话，并扩大明年的联合军事演习。

　　是什么导致了这种变化?杜特尔特可能感觉有点被抛弃了。他对中国的热情拥抱从未产生他所期望的结果。例如，他希望能够与中国就南海争议地区的联合勘探达成协议，并利用北京的大规模基础设施投资计划和“一带一路”倡议来支持自己的“建造!建造!建造!”基础设施计划。然而现在杜特尔特的任期只剩下不到一年了——根据菲律宾宪法的要求，他的六年任期将于2022年6月结束——而这些期望都没有实现。

　　更进一步的是，近年来北京方面在南海问题上表现得更加自信。在2019年和2020年初，中国用数百艘民兵船包围了菲律宾的中业岛，显然是为了阻止菲律宾当局升级岛上的跑道和其他基础设施。然后在今年1月，中国授权其海岸警卫队在必要时向外国船只开火。3月，中国在有争议的牛轭礁(Whitsun Reef)停泊了200多艘中国渔船，其中许多可能是海岸警卫队船只。这些事件极大地影响了杜特尔特对中国的友好态度，并使菲律宾与华盛顿的接触更具吸引力。

　　在亚洲紧张局势加剧，中国对有争议领土的主张变得更加自信之际，杜特尔特的外交转向可能会产生重大影响。对美国来说，进入菲律宾军事基地对于阻止中国在南海乃至整个亚洲的强硬动作至关重要，当杜特尔特与中国亲近并蔑视美国时，这样的合作是不现实的;现在，菲律宾与美国的关系再次得到加强，就有机会这样做了。

　　杜特尔特最近一次改变主意可能要追溯到2020年6月。2020年2月，他决定终止美菲访问部队协议(VFA)，该协议能确保美军在发生危机时直接进入菲律宾和在菲律宾周围行动。这是杜特尔特对美国的大胆拒绝，是在华盛顿拒绝向杜特地的前警察局长发放签证的愤怒下做出的。杜特地这个前警察局长涉嫌进行法外处决。但似乎杜特尔特刚刚进行了愤怒的回应，他就改变了主意。

　　首先，他允许他的菲律宾外交部长特奥多罗·洛钦推迟终止美菲访问部队协议。随后，马尼拉在2020年11月再次推迟了该协议的终止，理由是在大国竞争时期需要地区的稳定。今年6月，菲律宾第三次推迟了协议的终止，以“进一步审议”该协议的利弊。最后，在今年7月美国国防部长奥斯汀访问菲律宾期间，杜特尔特永久性地撤回了对美菲访问部队协议的终止决定，恢复了该协议。

　　与此同时，杜特尔特还采取了其他措施，试图疏远中国。2020年7月，在推迟了四年之后，他终于授权他的外交部呼吁中国承认海牙常设仲裁法院(Permanent Court of Arbitration In the Hague) 2016年的一项裁决，该裁决拒绝了北京对争议海域的主权主张。两个月后，杜特尔特在联合国大会上直接提出南海领土争端问题已经解决了。他当时表示，2016年对菲律宾有利的裁决是“不可妥协的”，任何破坏裁决的企图都将被拒绝。

　　最近，美国和菲律宾一直在积极地重振两国关系。8月下旬，美国印度太平洋司令部司令约翰·阿奎利诺访问菲律宾，重申了美菲联盟;美国海军陆战队指挥官大卫·伯杰于9月又访问了菲律宾。同样在9月，洛钦和菲律宾国防部长德尔芬·洛伦扎纳都访问了华盛顿，与美方共同庆祝《美菲共同防御条约》(U.S.-Philippines Mutual Defense Treaty)成立70周年。

　　然而，也许最具地缘战略意义的是实施《加强防务合作协议》的举措。该协议于2014年签署，2016年被杜特尔特非正式冻结，这项协议授权美国军方可以在五个指定的菲律宾基地预先部署设备、建造设施，并轮换部队。这五座军事基地分别为靠近南海南沙群岛的包蒂斯塔(Antonio Bautista)空军基地、马尼拉北部的巴塞(Basa)空军基地、帕拉延市(Palayan)的麦格塞塞堡(Fort Magsaysay)、棉兰老岛(Mindanao)的伦比亚(Lumbia)空军基地，以及菲律宾中部宿务(Cebu)的艾布恩(Mactan-BenitoEbuen)空军基地。在紧急情况下，美国军方进入这些基地关系重大，能够大大缩短了华盛顿对中国在南海的任何行动或局势升级的反应时间。

　　美菲联盟解冻的另一个迹象是，菲律宾在9月下旬成为第一个——也是迄今唯一一个完全支持新签署的 AUKUS防务与安全协议的东南亚国家。AUKUS的目标显然是对抗中国。如果杜特尔特不是完全扭转了他自己的对华政策，他是绝不会支持AUKUS的。

　　与此同时，美国和菲律宾正在为明年的全面军事演习做准备，这是自2020年大流行导致两国限制军事演习后的首次计划。杜特尔特长期以来一直寻求取消联盟演习，比如每年一度的“巴利卡坦”演习，但他最近一直在寻求恢复，尤其是因为菲律宾的国防机构从与美国军方的互动中受益匪浅。

　　除了共同的安全努力，美国和菲律宾还因大流行开辟了新的合作渠道。华盛顿已经向菲律宾运送了数以百万计的疫苗，尽管中国也这样做了，但菲律宾对中国的高度不信任阻碍了北京成功利用疫苗外交获得地缘战略利益。

　　虽然杜特尔特在5月份注射了中国的国药疫苗，他却没有授权在菲律宾使用这款疫苗——他后来就这件事公开道歉。他甚至觉得有必要强调，从广义上讲，中国的捐赠不是北京和马尼拉之间任何交换条件的一部分。相比之下，在8月的电视讲话中，杜特尔特公开感谢美国提供的疫苗，并表示疫苗捐赠是他决定放弃终止美菲访问部队协议的关键因素。

　　总而言之，杜特尔特的对华友好政策似乎已经走到了尽头，最多还是表面维持。虽然从现在到明年6月卸任期间，他可能会继续在嘴上向北京献媚，但他的行动很可能会优先考虑华盛顿。

　　然而，杜特尔特下台之后，会发生什么仍不明朗。根据最近的分析，在菲律宾下任总统的七个主要竞争者中，只有一个人——杜特尔特的副总统莱尼·罗布雷多对中国持强硬态度。但鉴于美菲关系的新势头，未来任何一位总统都可能倾向于华盛顿，而不是北京，即使他们不会公开这么说。

　　作者简介：德里克·格罗斯曼是美国兰德公司(RAND Corporation) 的高级国防分析师、南加州大学 (University of Southern California) 的兼职教授。他曾担任美国国防部负责亚太安全事务的助理部长的每日情报简报员。本文译自《外交政策》网站。

　　2016年，菲律宾总统罗德里戈·杜特尔特上台时，承诺将菲律宾的外交政策重点从长期盟友美国转向中国和俄罗斯。在那一年首次访问北京时，杜特尔特试图奉承东道主，宣称“是时候跟华盛顿说再见了”。随后，为了讨好中国，疏远与美国的关系，菲律宾政府采取了一系列行动。但始终如一显然不是杜特尔特的特点。现在，就像他轻易地转向中国一样，他现在正在悖离此前的做法：他的对华友好政策实际上已经结束，他正在尽最大努力让菲律宾再次与美国结盟。

5月3日，杜特尔特公开接种中国国药疫苗

　　近几个月来，马尼拉已采取行动，全面恢复与华盛顿的安全关系，并重建信任，以有力地牵制北京。其步骤包括一系列高层访问;恢复广泛的防务协议;以及马尼拉完全支持澳大利亚、英国和美国的AUKUS安全协议;重建菲美双边战略对话，并扩大明年的联合军事演习。

　　是什么导致了这种变化?杜特尔特可能感觉有点被抛弃了。他对中国的热情拥抱从未产生他所期望的结果。例如，他希望能够与中国就南海争议地区的联合勘探达成协议，并利用北京的大规模基础设施投资计划和“一带一路”倡议来支持自己的“建造!建造!建造!”基础设施计划。然而现在杜特尔特的任期只剩下不到一年了——根据菲律宾宪法的要求，他的六年任期将于2022年6月结束——而这些期望都没有实现。

　　更进一步的是，近年来北京方面在南海问题上表现得更加自信。在2019年和2020年初，中国用数百艘民兵船包围了菲律宾的中业岛，显然是为了阻止菲律宾当局升级岛上的跑道和其他基础设施。然后在今年1月，中国授权其海岸警卫队在必要时向外国船只开火。3月，中国在有争议的牛轭礁(Whitsun Reef)停泊了200多艘中国渔船，其中许多可能是海岸警卫队船只。这些事件极大地影响了杜特尔特对中国的友好态度，并使菲律宾与华盛顿的接触更具吸引力。

　　在亚洲紧张局势加剧，中国对有争议领土的主张变得更加自信之际，杜特尔特的外交转向可能会产生重大影响。对美国来说，进入菲律宾军事基地对于阻止中国在南海乃至整个亚洲的强硬动作至关重要，当杜特尔特与中国亲近并蔑视美国时，这样的合作是不现实的;现在，菲律宾与美国的关系再次得到加强，就有机会这样做了。

　　杜特尔特最近一次改变主意可能要追溯到2020年6月。2020年2月，他决定终止美菲访问部队协议(VFA)，该协议能确保美军在发生危机时直接进入菲律宾和在菲律宾周围行动。这是杜特尔特对美国的大胆拒绝，是在华盛顿拒绝向杜特地的前警察局长发放签证的愤怒下做出的。杜特地这个前警察局长涉嫌进行法外处决。但似乎杜特尔特刚刚进行了愤怒的回应，他就改变了主意。

　　首先，他允许他的菲律宾外交部长特奥多罗·洛钦推迟终止美菲访问部队协议。随后，马尼拉在2020年11月再次推迟了该协议的终止，理由是在大国竞争时期需要地区的稳定。今年6月，菲律宾第三次推迟了协议的终止，以“进一步审议”该协议的利弊。最后，在今年7月美国国防部长奥斯汀访问菲律宾期间，杜特尔特永久性地撤回了对美菲访问部队协议的终止决定，恢复了该协议。

　　与此同时，杜特尔特还采取了其他措施，试图疏远中国。2020年7月，在推迟了四年之后，他终于授权他的外交部呼吁中国承认海牙常设仲裁法院(Permanent Court of Arbitration In the Hague) 2016年的一项裁决，该裁决拒绝了北京对争议海域的主权主张。两个月后，杜特尔特在联合国大会上直接提出南海领土争端问题已经解决了。他当时表示，2016年对菲律宾有利的裁决是“不可妥协的”，任何破坏裁决的企图都将被拒绝。

　　最近，美国和菲律宾一直在积极地重振两国关系。8月下旬，美国印度太平洋司令部司令约翰·阿奎利诺访问菲律宾，重申了美菲联盟;美国海军陆战队指挥官大卫·伯杰于9月又访问了菲律宾。同样在9月，洛钦和菲律宾国防部长德尔芬·洛伦扎纳都访问了华盛顿，与美方共同庆祝《美菲共同防御条约》(U.S.-Philippines Mutual Defense Treaty)成立70周年。

　　然而，也许最具地缘战略意义的是实施《加强防务合作协议》的举措。该协议于2014年签署，2016年被杜特尔特非正式冻结，这项协议授权美国军方可以在五个指定的菲律宾基地预先部署设备、建造设施，并轮换部队。这五座军事基地分别为靠近南海南沙群岛的包蒂斯塔(Antonio Bautista)空军基地、马尼拉北部的巴塞(Basa)空军基地、帕拉延市(Palayan)的麦格塞塞堡(Fort Magsaysay)、棉兰老岛(Mindanao)的伦比亚(Lumbia)空军基地，以及菲律宾中部宿务(Cebu)的艾布恩(Mactan-BenitoEbuen)空军基地。在紧急情况下，美国军方进入这些基地关系重大，能够大大缩短了华盛顿对中国在南海的任何行动或局势升级的反应时间。

　　美菲联盟解冻的另一个迹象是，菲律宾在9月下旬成为第一个——也是迄今唯一一个完全支持新签署的 AUKUS防务与安全协议的东南亚国家。AUKUS的目标显然是对抗中国。如果杜特尔特不是完全扭转了他自己的对华政策，他是绝不会支持AUKUS的。

　　与此同时，美国和菲律宾正在为明年的全面军事演习做准备，这是自2020年大流行导致两国限制军事演习后的首次计划。杜特尔特长期以来一直寻求取消联盟演习，比如每年一度的“巴利卡坦”演习，但他最近一直在寻求恢复，尤其是因为菲律宾的国防机构从与美国军方的互动中受益匪浅。

　　除了共同的安全努力，美国和菲律宾还因大流行开辟了新的合作渠道。华盛顿已经向菲律宾运送了数以百万计的疫苗，尽管中国也这样做了，但菲律宾对中国的高度不信任阻碍了北京成功利用疫苗外交获得地缘战略利益。

　　虽然杜特尔特在5月份注射了中国的国药疫苗，他却没有授权在菲律宾使用这款疫苗——他后来就这件事公开道歉。他甚至觉得有必要强调，从广义上讲，中国的捐赠不是北京和马尼拉之间任何交换条件的一部分。相比之下，在8月的电视讲话中，杜特尔特公开感谢美国提供的疫苗，并表示疫苗捐赠是他决定放弃终止美菲访问部队协议的关键因素。

　　总而言之，杜特尔特的对华友好政策似乎已经走到了尽头，最多还是表面维持。虽然从现在到明年6月卸任期间，他可能会继续在嘴上向北京献媚，但他的行动很可能会优先考虑华盛顿。

　　然而，杜特尔特下台之后，会发生什么仍不明朗。根据最近的分析，在菲律宾下任总统的七个主要竞争者中，只有一个人——杜特尔特的副总统莱尼·罗布雷多对中国持强硬态度。但鉴于美菲关系的新势头，未来任何一位总统都可能倾向于华盛顿，而不是北京，即使他们不会公开这么说。

　　作者简介：德里克·格罗斯曼是美国兰德公司(RAND Corporation) 的高级国防分析师、南加州大学 (University of Southern California) 的兼职教授。他曾担任美国国防部负责亚太安全事务的助理部长的每日情报简报员。本文译自《外交政策》网站。